John-Christie

Love is the privilege for the brave.
【忍足侑士全次元第一顺位】

【忍迹忍】萨尔茨堡的盐树枝(圣诞节贺文)

CP:忍迹忍无差,涉及到部分TF

分级:PG-13

预警:双性转,并且有且只有他们两个性转了

写在前面:

* 涉及到音游卡牌最近给出的命题作文(x),本来想单独写写的,最后被用在了这篇里

* 萨尔茨堡的树枝,是司汤达用于表现陷入爱情里的人往往看对方闪闪发亮,独一无二

* 全文10k+,双天才友情向,名字没有做出变动,但是为了以示区分,这里用罗马音写出

* 一个圣诞节小故事,希望大家都能手牵所爱



你,就是我那根萨尔茨堡的盐树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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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医生,有约会?”带着学生查完房,给报告签字的档口,护士站相熟的小护士探出头,圣诞节将至,就算是她们这些忙里忙外的医护人员也在满街的圣诞颂歌和橱窗里沾染了一些节日气氛,再加上——院长去厚生省开会以后提出的要给病人们回家般的感觉——于是就算是消毒水气味浓重的病房区都挂上了些独属于圣诞节的饰品。

忍足签完字,在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水笔顺手在原地点了点,合上时传来“啪”地一声,她把文件夹递还给小护士存档,多少知道对方关于这些旖旎幻想来源于何处,“晚上有聚餐罢了。”

“哦——新联谊,”小护士拖长了尾音,“和不二医生分手了?”

“是,是,不二周助他始乱终弃,我无奈只能去社交场合找新人安抚情伤,”忍足帮她补完后续的情节,这些故事她算得上信手拈来,学生时代在空闲时间里,恋爱小说也曾经是她的心头好,“多关注一下24床,如果晚上有变化打我手机。”

小护士目送脱下白大褂后的忍足医生,伴随着中跟玛丽珍鞋在走廊里踩出的声响,和长及脚踝的裙装,再次感慨了一下天生灿若月华的美人就算是素颜也平白能让世界多几分美好,再难得花心思打扮一下,阳光都会不由自主地多在她身上停留几秒。

也难怪院长家那位公子,从忍足医生来到这里确认单身后就开始送花送饭送礼物,只不过之后,听同办公室的柳生医生说,花被好生用花瓶插好放在了会议室长桌中央,西米露被当作全组的下午茶,倒是之后病人送来当作感谢的风信子在办公桌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从实习护士入院到现在,倒也未曾见过忍足医生有长久的交往对象,只偶尔会在饭点来心外科写作串门实则拌嘴的谦也医生嘴里流露出几句讯息,而最近一个月以来,五楼心理科的不二医生在正常上下班的几天里同忍足医生同进同出,有时也能见到一早两人从一辆车里出来后乘电梯上楼。

在她对情侣的定义里,这该是在交往吧。

“你好,”一位女士的声音让小护士从八卦的情绪里走出来,“请问28床怎么走?”

“这边向前,尽头靠窗倒数第二间病房就是。”

不二医生和忍足医生走在一起还蛮养眼的,在重新投入工作前,她多给了自己一秒放松的时间,心情愉悦地继续完成手头的信息录入。


“不二,久等了。”

从内部电梯下到停车场,自动门一打开,温度急速下降,再者停车场在地下室,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砸在毛呢大衣上,她的车停在角落里,不二已经开好了空调在驾驶座上等她,打开副驾的车门,系上安全带,忍足朝掌心呵了口气。

耐心等到忍足一系列动作完成,不二压下手刹前丢给她一枚钥匙,“你东西都整理好了?”

“出门前都打包好了,本来也没有什么,”油门慢慢加速,绕过前排的车辆,“国光今天律所请了半天假,都搬走了,备用钥匙还你。

“乔迁新居,恭喜。”忍足边说边拆下固定马尾的发圈,放低了些靠背,刘海细碎地盖在镜片上,多年同窗的朋友终于修成正果,于情于理她都乐意去当面道上一声恭喜,更不论不二给出的理由是谢她一个月的收留。

从医院驶出进入市中心的道路,进入晚高峰,堵车加剧,不二轻轻一声“Hey,Siri.”人工智能便按照主人的要求拨通了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路况,告知大约能够到达的时间,便打开了车载电台。

还有几日便是圣诞节,电台里的飘出的歌声几乎都与圣诞有关,伴随着前行的道路,连两旁霓虹闪出的光晕都近乎由金、红、绿三种主色调构成,的确是一派节日前的慵懒和安详。不二的车开得极稳,他们两本来也不算多话的人,只间或在等待翻灯的间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几句,不二的上下班时间稳定,自从搬进来暂住后一些基本的家务都交给了他打理,有时赶巧遇到排班一致的时候,忍足也乐得把车钥匙丢给不二,自己继续在车上眯一会儿,聊天聊到最后,话题又绕回来。

“那个星野你不喜欢哦。”外面开始迷迷蒙蒙开始飘起了小雨,不二手指挑下雨刷,等待又一个红灯的时候偏过头些问她。

“她嫌我太忙,没时间陪她。”感觉车里的暖气厉害了些,忍足脱下外套盖在身上,神思有些模糊,想起前女友精致的脸,没提还有部分忍足抗拒对方想搬进来同居的要求,“提了分手,我同意了。”

“你大学里的男朋友也是类似的原因提的分手吧,姓凤鸟院的那个。”

忍足回忆了下,发现对方的面庞已经在脑海里被层层病例掩盖,唯独按照特别的姓氏按图索骥还能想起那是她大学时期同门的师兄,后来攻读方向从临床转了脑科学,师兄总带着对女性的怜惜,但凡一同出门,开关门从不需要她亲自动手,每一个纪念日——生日、纪念日、圣诞节——从不落下,几乎是所有人眼里的完美男友。

却唯独觉得缺了点什么。

于是忍足摇摇头,“我记不清了。”

车又随着漫长的队伍启动了,不二不再说话,电台里切了首歌,在陷入倦意前,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唱,“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她做了个梦,

梦里有漫天的玫瑰花瓣。


“忍足?忍足?”她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眨眨眼让视线变得清晰,不二已经停车熄火了,绕到了另一边替她撑开了伞,“到了。”

她动了动,感觉到脸上有点刺痛,没多想,快速套上外套下副驾驶,不二顺手按了车钥匙上的电子锁,“抱歉。”

发现不二依旧盯着她的脸看,她有些疑惑,“怎么了,我口红掉了?”

就在她打算从包里拿出随身镜时,不二指指自己鼻梁,忍足跟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发现是睡着时镜脚压出的印子。

“一会儿就好了,也没有旁人的。”不二笑了笑,蜜色的头发也跟着被风吹起了几束。

手冢选的餐厅离市区有些距离,是他原本毕业担任公诉律师时的一位当事人,一个繁琐又没有利益的公益案,没人愿意接,于是活儿就落在了初出茅庐的手冢身上。手冢为人正直,在多方奔走取证下,帮助当事人赢得了诉讼,自此店主视他有恩,故而前几日手冢临时打电话询问有没有空桌子,在了解了来意后,店主爽快地为他们留出二层私密包房一个空白的晚上。

不二跟着手冢来过几次,开门就收到了盛情相邀,忍足在她身后走进,与不二一道同店主向点头问好。

“手冢君已经在楼上了,还有一位小姐也到了。”店主边让他们上楼当心脚下的楼梯边说。

店主话音刚落,不二和忍足交换了一个眼神,忍足只知是手冢和不二邀请她聚餐,却不想还有第四人,而不二也显得有些诧异,毕竟就算路途上和手冢的通话中,手冢也不曾提到今晚还有额外的客人。

两人先后上楼,视线死角让他们只看到等在门口的手冢,他接过不二臂弯里的外套挂到墙上,趁着他背过去的时候不二率先往里看了看,再下意识转头看向忍足时,表情在瞬间有些微妙,忍足还没能从其中解读出情绪,他又很快回到他一贯云淡风轻的模样。

手冢又接过她的大衣,忍足注意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恭喜。”

“谢谢。”

相比不二,手冢回答的更简短,一方面是他们不够熟悉,另一方面则是手冢本就更少言。

手冢让她先进去,他去关门,于是她看到这个“第四者”是谁。

Atobe Keigo

忍足医生觉得自己很久没犯的低血糖又反扑了。


她和迹部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国中时代。

有时候忍足会怀疑她和迹部的相遇本就是庄周梦蝶,镜花水月,不然怎么会一想到迹部,记忆就如同一团棉花糖似得光圈,实在看不真切。一晃三年跟在迹部的身侧,认识了不少原本蜗居在海外交流委员会不会接触到的人,包括眼前的手冢国光和不二周助。

跟着父亲工作调动从大阪搬来东京,她原本早已心平气和,随遇而安,经历过六次转校,她已经逐渐习惯在不同的城市间奔波,对着叫不上名字的同学露出友善的笑容,就算是面对新干线站台上泪眼朦胧的谦也时,她也不过是摇了摇手机,说我们还可以打电话。

她在冰帝的第一天过得并不顺利,临行前因为对着镜子多纠结了几秒裙长匆忙出门,让她没能来得及仔细查看方向,待到电车慢慢启动才发现其他身穿同样校服的女孩子上了对面站台的列车,只能在下一站下车反乘回去因而错过了开学典礼。

她把这些归结为初到东京时去浅草寺抽到的一支写有“小凶”的签。

抱着既然已经迟到那就随便逛逛的心思,忍足拿着印满冰帝各个社团名称的社团申请表在各个社团间游荡,各个运动部本就是大热,她在路遇冰帝男子网球部时候驻足了一会儿,只看见三个一年级向高年级学长在进行挑战,红发的男孩儿和束起马尾的棕发男孩儿在对决中有胜有负,却毫无认输的心思,而一旁看起来是他们朋友的卷发男孩儿则眼睛闪亮跃跃欲试。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迹部的。

金色打着卷儿的长发被一根皮筋在脑后扎成马尾,伴随着步子有了一些可爱的弹动,如玫瑰般绽放的脸上尽是自矜,忍足见过不少称得上美丽的女孩儿,甚至她本身从小也常常被来往的人们夸赞生得好看,但无论如何都是要在这样的光彩面前自惭形秽的。 

彼时忍足正在第五遍看《小王子》,于是暗暗在心里给眼前的女孩一个“小玫瑰”的代称。

而这个代称即便后来她和迹部相熟到可以带着大小姐走街串巷,去各种犄角旮旯的小巷中寻找有趣的玩意儿和忍足定义中的美食;去到迹部大得吓人的“白金汉宫”里,在大小姐的私人影院里看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片到感动落泪;再到能从善如流的叫她小景而不是迹部的时候,她也不曾告诉她。

小王子驯养了他的玫瑰,是因为玫瑰认可小王子的与众不同。

而当长开了的少女在毕业前夕郑重其事地告诉她高中会回到英国就读,略显期待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她要怎么开口呢?


她能怎么开口呢?

店主贴心,考虑到是亲密好友间的相聚,特意安排了一张宽敞的四人桌,不二和手冢自然坐在同一边,而仅剩的位置又只有迹部的右手边,若她想顺利走进,则必须让先入席的迹部起身。

自高中迹部启程前往英国念书后,她们倒并非没有交流,开始时她会拍些有趣的小摆件,通过line发送给远在异国的人,即使存在九个小时的时差,只要一旁小小的勾亮起,忍足便知道她点开过了。然而伴随着时间,她们都越来越忙,她要考医科大,每天学校里的那些内容远远不足,只能放弃她的电影时间,在补习学校-家-学校间三点一线。那一头迹部在她回到长大的国度的第二个年头,给忍足发了张合照,一旁与迹部身穿类似制服的男生亲昵地将手搭在迹部的腰上,校园里满地的银杏叶有几片落在迹部的金发上,被照片一起传送到忍足的手机中。

收到信息的当下,忍足正在往家里走,愣了几秒,旁人便只看到一个少女拎着制服包冲进最近的便利店买了个蛋筒咬了一口,凉意一下刺激地牙酸,她想,挺好的,迹部还是当她是最好的朋友,这样重要的事情还记得第一个同她讲,她又咬了一口,大半奶油都被掠去,双击放大屏幕对着迹部的那半下意识按下了截屏,最后还是把整张照片一起存入了手机相册。

她先打了一些,又一个个字删掉,最后发了句,“恭喜啊,小景。”

过了一会儿,手机提示灯闪了闪,是一个谢谢的英文缩写。

最终她们的交流停在那年圣诞节,忍足发了个圣诞快乐,自此,对话框旁那个小小的勾再未亮起。

直至今日。

她忍住眩晕,对自己强调今天不能喝酒——迹部是不是穿的太少了?——车还是要开回去的——她是从哪个宴会回来的?——不二刚刚车钥匙给我了吗?——她打扮得不像是冬天——还有病历没写——她怎么会同手冢一起过来的?

该死,她该说些什么的。

是“好久不见”,还是“好巧啊”,或者是“迹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亦或是“迹部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统统不对。

忍足头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词不达意,明明上面这些都是合理的可选选项,却每一个词汇和连接都透露着古怪,无所适从。

她也并非不知那些前任是哪里不对,只是如梦之梦,毋需每件事情都探究透彻,她的职业已经讲求精准,若是在这些上还分秒计较,实在无趣。但假使有一人在梦里要她评价那些陪伴走过一段路的人,她应当是感激的,也能情真意切地说一句,“喜欢的,谢谢你。”说到底,这些年她也不曾在感情上委屈过自己,年少时不识的爱恨实在不必当做拒绝其他心动的理由。

最终到底还是迹部先开了口,还是华丽骄矜的女声。

她起身让忍足进去,忍足侧身走过的时候认出了这是Dior Cruise系列的小礼服,剪裁极佳,腰间收紧勾勒出美好的腰线,这得感谢她的前女友,服装设计专业的女孩手里从来不缺各种杂志和秀场的照片,而这组摩洛哥系列对方在她眼前晃悠了几次,她便记住了这些特别的钉珠和刺绣。

“忍足你看看,还要加点什么吗?”手冢向她递出菜单。

她摆摆手,倒是迹部接过了菜单,一枚尾戒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她翻了翻菜单,眉头蹙起,自顾自说道,“有厚蛋烧吗?要甜的。”

“迹部你原来可是嫌弃这些是庶民的食物的,”不二笑意盈盈接过菜单,“多年不见,连口味都变了。”

“只是原来有人做过罢了,”迹部有意无意向她这里瞟了一眼,忍足心一跳,“还不错。”

手冢拿起一旁的平板,把追加的菜补上,在他准备放下的时候,不二握住他手腕,眼神往迹部那边看,“再点两杯梅子酒吧,迹部,你喝吗?”


这顿饭吃得有些百转千回。

原本是忍足参加手冢和不二的庆祝会,眼下突然有了两组主角,而偏偏两组主角都与她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一会儿要不要叫个代驾,她想。

她一直不喜直面在舞台中央,尽管她有个做什么都第一的大阪时代,Oshitari Yuushi的名字曾经在这个和那个的比赛中占据最上方,然而聚光灯打下来的时候,她也只会推推眼镜接过四面来的褒奖,没什么特别感想。倒是那段给迹部当秘书的时间里头,感慨良多,连离开学校后的私人时间里,也分给了迹部大部分。

——少部分在聊那些策划案,更多时候是她讲风中捡来碎片里的啰嗦小事,她讲,迹部听、偶尔评价,说到哪家奶茶好喝的时候,就会定下个时间去。一回,学校附近的面包房做活动,连着30天买满600円面包,就可以换个定制的草莓蛋糕,那段时间熟识忍足的人总被她的面包祸害,期间就有最初她远远观战的幼驯染三人组。平心而论,面包房的现烤面包不难吃,甚至说得上可口,但是毕竟长年累月的饮食习惯使然,就算一周不重样的换面包种类总有腻的时候,好不容易看到忍足手里的积分卡攒满30点的时候,大家都松了口气。

彼时正是草莓上市的季节,店主还算实在,草莓片绕着六寸蛋糕贴了一圈,在裱成玫瑰造型的奶油上又放了分量十足的白草莓。她拎着蛋糕进学生会办公室的时候,迹部还拿着钢笔圈圈画画,提前被她一起叫到这里的岳人、慈郎和被拉来的日吉在角落里打卡牌游戏,宍戸在看凤手里的稿件,另一头泷和桦地各自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务,见她进来,纷纷抬起头先看她,再看她手里的蛋糕。

“蛋糕有点小,大家将就一下。”

“喏,”分完全部,忍足端着盘子递到迹部面前,“给你留了最顶上那颗白草莓,那颗最完整。”

迹部看了撑在桌面的忍足几秒,突然笑了出来,“我总是被动领你的情。”

那个笑真是很好看的。

“忍足。”

“嗯?”她抬头,看见餐桌上三个人把视线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你一会儿开车能捎带上迹部吗?”

“啊,没问题。”她知道手冢和不二的新居和她家是反方向,再带上迹部着实不方便,再者不二在她家暂住一个多月,也许现在和手冢也有不少话要说,回去路上是个很好的机会。

“你要是家里不方便,我也可以叫司机来接。”

“雨天,折返来回也要时间,让你家司机到门口就好了。”

迹部目光停留了一会儿,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几个分开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十点,如若是银座、涩谷之类的地方,定然是灯火通明,而眼下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然渐入睡眠。

外面的雨下得比来时更大了,冬季的雨带来的不仅是麻烦的交通,更是极速下降的气温。不二把手冢带进来的墨绿色伞给了忍足,那把伞大一些,说着你明天下午放我办公室就行,跟着手冢进入了雨幕。

于是就剩下她们两个了。

忍足看了一会儿迹部踩着的细高跟,整段笔直漂亮的小腿裸露在外面,职业病不由自主地翻涌上来,她叹了口气,“迹部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没多远,一起去。”

这是下了决定的语气,远处手冢的车打了两下远光灯表示准备离开,在这个档口,迹部自然地把手挽进了忍足撑伞的臂弯里收紧,“走吧。”

停车场和餐厅的距离本的确就几步路的距离,车钥匙提前塞在大衣口袋里,她有些别扭地用提包的手去摸口袋里的车钥匙,却没想到在口袋中同时摸到了迹部的手,迹部拿出车钥匙摁下解锁又把钥匙塞进她手心,不远处停着的车欢快地闪了下车灯。

直接从雨幕进入车内并无温度区别,伞被收在了后座,滴滴答答留下一串水痕,忍足把暖气调到最大,重新调整了一下座位的距离,往手里呵了口热气才握上方向盘。这车是二十五岁时父母送的生日礼物,不论是作为代步工具还是出入各式研讨会都绰绰有余——只不过,忍足本人自从考取驾照后也不太用到,一来医院实在上下班没个早晚,疲(忍迹)劳(忍迹)驾驶得不偿失;二来她也无旅行爱好,休息日补觉比天大,实在逃不开的出门,电车往来足矣,还省去到处寻停车场地的烦恼,也就是不二过来暂住的一个月,因为时不时需要前往新剧跟进装修进度,忍足才将车钥匙给他,使用频率高了些。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忍足问出她今天第一个主动的问题,饭桌上到底主角还是手冢和不二,她若偏离正轨,并非不行,只是不愿罢了。

“一周前,”迹部在手包里翻着什么,“今天回总部意外遇到的手冢,他们律所知识产权的案子做的不错,和公司法务有些合作。”

“还要回去?英国。”

迹部嗯了一声,找到了她的目标,拿出一支滚珠香氛,玻璃瓶子上没有标签,“这个给你。”

“圣诞礼物?”忍足半开玩笑问她。

迹部瞥了她一眼,“欧洲的研发团队开发的一批新味道,遇到你正好拿你做小白鼠。”

“那要是你没遇到我呢?”

“总有知道你踪迹的人的,”迹部顿了顿,“手冢说了晚上吃饭有你。”

其实忍足很想问她,既然现在的对话行进的如此流畅,实在不像好几年未见,那那时的联系怎就说断就断,但这不是一个合时宜的问题。

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的。

有些事情就是不知道的,才有充满许多想象空间,就比如那时她就考虑过迹部的手机是不是进水了,才没能把回应的内容完好地传递出来,也许迹部也在想自己为何不回复她。

“忍足,”迹部在一个红灯时,从手机里飞速的打字中抬起头,车愈往市中心行驶雨越小,“你一个人住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迹部追问,“那能收留我一晚吗?”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忍足实在说不上所以然,只是等她反应过来时,本能已经应允了下来,只能责怪一下自己的本能过分无视理智意愿的偏心迹部。

忍足敲门进浴室,干湿分离的结构给足正在洗澡的人隐私,只能隐约透过氤氲水汽描述出一个大概曲线,她们的身型国中时就相差不大,即便现在目测也不差了几公分,她有套压箱底的睡衣,缎面吊带裙加上外套,从没打算穿过,眼下给迹部则正合适。

“忍足,”迹部隔着花洒的水声,把四个音节喊得有些破碎,“你有没有棉条?”

忍足愣了愣,明白她是生理期来了,“水池下左手第二个抽屉,”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里面还有我出差时候买的一次性内衣。”

得到知道了的回复,忍足从浴室里退出来,从储藏柜里拿出暖水袋,她印象里迹部的生理期不太好过,虽然周期准得出奇,但撞见她头三天吃布洛芬的情景也不是一回两回,即使含着金汤匙出生如迹部这般,在这些固有的生理属性上也难以和解,与常人无异。

忍足看看不二一早才搬出的客房,她还没时间重新打理,只是换了新的床单,显得过分冷清,也就因而跟着仿佛温度也降低了几度,她调高了些中央空调的温度,从自己房间搬来被子,又把干净的备用被褥搬回自己房间,全处理完后正好遇上只穿了吊带裙还光脚出来的迹部,刚洗完澡的皮肤还泛着红,在迹部裸露在外的通透皮肤上尤其明显,忍足想也没想,拿起被孤零零留在椅背上的外套递给迹部,“穿上。”

盯着迹部把外套回归到该有的地方,忍足这才松口,“你睡我房间,被子里有热水袋,电吹风给你放床头柜上了,还要什么你再同我讲。”

“你可以跟我一起睡。”迹部湛蓝色的眼睛在暖色灯光下显得不再那么凛冽,水波潋滟,她在请求,忍足意识到。

她们以往也有睡在一起经历,那是在迹部宅,两人蜷缩在同一张床上也一样宽敞,从在机场登船说到北边小城极光的炫目,直到其中一个沉沉睡去,留下互相取暖的温度和梦境。

“我还有病历要写,”忍足帮她带上了门,“晚安,迹部。”


她们都没注意到,今夜有星光作陪。


职业使然,就算上午不需要值班,忍足一般也不会起得很晚,在听见闹铃响起后最多把头缩进被窝里再捂个五、十分钟就扎了头发起床洗漱,而今天舒适的瞌睡虫不断诱哄她进入回笼觉的深渊,直到按掉了第三次响起的手机,房门被打开一条缝透泄露进几缕阳光,忍足才慢慢清醒过来。

她眨眨眼,让视线聚焦在来人身上,脑子因低血糖还没恢复运转,一时恍惚回到学生时代的那几个早晨,“早啊。”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闹铃而已,”忍足戴上眼镜,按掉显示着倒计时的秒表,顺手想摸床头柜上的皮筋,才想起这不是她的卧室,“早餐想吃什么,冰箱里有速冻的小馄饨和烧麦”,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还有流沙汤圆。”

“喏,”迹部伸出手,手腕上是她的发圈,“吃什么都行。”

忍足把接了水锅在灶台上架好等烧开,自己到另一边洗漱,在等待汤圆浮上来的间隙,她往嘴里丢了块巧克力,想起银座成排楼宇中显眼的迹部财团的标志,朝着客厅里在看K线图的迹部问,“你一会儿要去公司吗?下午去的话可以顺路送你一程。”

“先回本家一趟,换套衣服再去,”迹部放下手机,绕到厨房下巴压在忍足肩上,有些好奇的看着在勺子翻滚下,逐渐圆滚起来的白团子,“一会儿司机会来接。”

“好了。”忍足关火,从洗碗机里拿出两个瓷碗,一人五个,清汤下,拢在一起的汤圆还有些可爱。

“你还是很喜欢吃甜食。”迹部咬了一个小口,流沙就有些淌到了勺子上。

“昨天点名要吃甜玉子烧的可不是我。”

“后来加了份西米露的是谁?”

“小景。”

迹部安静下来,尘封多年的称呼就像魔法世界的对角巷,连接着两个世界。

“我很高兴你回来。”

声音低沉柔和,流淌如勺子上的流沙。

“衣服我会洗完还给你。”迹部提了下身上的圆领衬衫,连带着她的身上也有隐隐一些柜子里大吉岭茶香水的味道。


“忍足医生,有人找。”

放下筷子,按下暂停键,今天她没有门诊,饭点来找她的人无非三大类,住院部病人的家属、不二周助和忍足谦也,后两位压根无需劳动值班的护士,熟稔地仿佛在自己办公室一般。

“请进。”

“你好,找我什——迹部?”

“嗯哼,”忍足惊讶的表情一定程度上取悦了她,她随手就在办公桌上放下纸袋,新做的指甲有着明快的正红色,她指尖分别点了点两个袋子,“蛋糕、奶茶,还有你的衣服。”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中午和客户一起吃的饭,”迹部翻了翻手机,打开推特页面,“你不是转发了这家新上的蛋糕,离得不远。”

 这是忍足前几天刷推特看见的推送,圣诞节期间有限定的新品,就顺手转发评价了一句看起来不错,倒是没想到被迹部记下了。

忍足打开纸袋,现做的奶茶依旧温热,插进吸管搅拌后,浅粉色的莓果果肉在奶盖下旋转舞动,“怎么只有一杯?”

“给你买的,”迹部拖了旁边的凳子坐到她旁边,“我减肥。”

“你不是认真的吧,”奶盖有些化在了果茶里,变为了好看的奶粉色,忍足吮上来一口,清甜的水果味在口腔里融化,她把杯子放在迹部唇下,“味道不错的,喝一口?”

于是迹部顺势低头喝了口,完全没提她平时从不和别人用同一根吸管的事儿。

“yuushi——”这是惯例来串门的忍足谦也。

“咚!”这是无辜撞上墙的门。

“恩?”这是抬起头挑着眉,被打断独处空间有些不悦的迹部。

“谦也…”这是叹了口气的忍足。

谦也的目光游移在相对而坐的迹部和忍足中间,稍稍思索了下便恍然大悟,“是我来的不巧,你们聊,你们聊。”

随后门又被咚地一声关上了。

“你这个弟弟怎么……风风火火的?”迹部酝酿了一下,最后用了个中性的评价词。

忍足揉了揉太阳穴,决定不把谦也脑内的画面给迹部翻译出来,“还喝吗?”

迹部看了看明显在顾左右而言他的忍足,也没打算追问下去,“我来找你有其他事。”


“忍足医生,有约会?”

历史总会重演,她又一次在下班前的护士站遇到了那个相熟的小护士,之前负责的病人也在圣诞节前顺利出院,眼下不再有加班的可能性。

忍足从对方手中接过记录表,这次顺遂了对方的心意,“恩。”

小护士愣了一下,反应过后激动起来,“是谁!”

“秘密,”她把记录表放在桌上,转身离开,“圣诞快乐。”


人间万事不过塞翁失马,好像她和迹部在一起时就从没有遵循过所谓的常规和常理。

忍足后背紧贴温热的地面,眼镜被迹部取走丢在一旁,整个人的活动空间被限制在迹部的臂弯和地面之间。

“小景,”忍足轻轻叫出独属于她的昵称,尽可能地分开一些和迹部实在显得过界的距离,一个亲吻落在她自己右手食指的第二节关节,又把它搭在迹部的唇上,眼睛里仿佛有光,“你是这个意思吗?”

于是这节手指在接触空气不到一秒后又被另一个人吻了一下。

迹部居高临下,湛蓝的眼睛对上她的,“现在还有什么不确定吗?”

“还有一……?”

甜蜜的水蜜桃气息贴了上来,几缕金发顺着领口探进贴身衣物内,柔软地占有接下来的所有的疑问和话语,像极了迎接春日来到时第一株在枝丫上生发出的花骨朵,柔软却异常坚定。

稍许安静了一会儿,“你在回去前,把东西搬进我房间吧。”

“这么迫不及待?”迹部撑起自己上半身,顺手提了滑落的肩带,双腿继续压在忍足身上,好整以暇地观察身下人不知道往哪里摆的眼睛,“前十年干什么去了?”

“……”像是终于找到合适安放视线的位置,她盯着床头柜上方买咖啡送的圣诞树壁灯,“用来想你。”

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答案。

它直白到不禁让迹部怀疑,假使这一次她没能这么巧合的,因为和手冢上工作的偶遇有了在狭小空间里迫使忍足直面自己的机会,她是不是就永远错过这个人了?这个万事万物用理性去解读,却从不忘给雪花一个拥抱的人。

一想到这些年同忍足交往过的人和那日在医院里送甜点时停留在忍足身上的眼睛,迹部手在忍足的腰间收拢,干脆整个人都像无尾熊一样紧贴在了她身上。

“小景?”叫了一声没有反应,忍足尝试着挪动腰间的手,却被抱得更紧,无奈之下只得拖长尾音又叫了一遍,若还在学生时代,一旦她用上这样的语调,迹部只会应允她各种奇怪请求,“小景——”

“不起来。”埋在侧颈的脑袋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忍足能感觉到有呼吸间的热气均匀地扑散在皮肤上。

“会着凉的。”

“你装地暖了。”

“马上就要25号了,你说要给我看礼物的。”

“不差这一会儿。”

“那你先放开…一会儿搬了东西跟我一起睡,”实在没办法,忍足闭了闭眼睛,试探性的开口,把发展至此的起因捡起,“暖和一点。”

至此,迹部终于放开手,在彻底从连体婴分成两个独立个体前,还不忘吃了把豆腐,满意地看着眼前人打了个哆嗦,“你把窗帘拉开。”

有些迷茫地在迹部目光的授意下,拉开双层深蓝的窗帘,透过落地窗向外看去,是进出公寓楼时,最近常看到的巨大圣诞树,前几日只有些许挂件,挂了些星月手杖之类的,然而此时层层叠叠的灯串缠绕上去反射着积雪的炫目,顶部的星星散发着奶黄色的光芒,树干底部被一圈小木桩划归出一个私人范围,一个礼物盒被安静放在原地。

同样一个盒子也被放在卧室外的小露台上。

“原本想让你下楼拆的,”迹部跟着她往前走几步,停在忍足身后,“雪下得大,楼下的就做个样子了。”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忍足心里成型,“这棵圣诞树也是你找人立的?”

“本来就要立的,以你业主的名义提前找了这里的物业,他们同意了,也算是帮他们省了件差事,”迹部绕过还停在原地的忍足,打开了道缝,冰冷的气流趁着这个机会钻进了房间,把她原本几缕披散在身前的金发吹拂向后,她快速把盒子拿进卧室,包装所用的丝绸缎带的蝴蝶结耳上串了一块圆体写着“to yuushi”的标签牌,递进忍足手里,“拆开看看。”

包装下墨蓝色天鹅绒的盒子里是一根锁骨链,一根镶满碎钻的树枝。

“前些日子合作的珠宝公司邀请我以私人身份参观他们的珠宝展,看到了这个,觉得适合你,就买下当做圣诞礼物了,”看到忍足表情里透露出的微妙,她只好补上一句,“……你国中放学以后拉上我去看电影的时候同我说过的。”

“你算准了时间?”

“你什么时候拒绝过我。”许久未见的典型迹部大小姐式的理直气壮到没法反驳。

就在忍足准备取出项链戴上时,身侧的迹部复又开口,精致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些退让,声音逐渐转弱到近乎气音消散在温暖的气流中,“说是送给老朋友几天照顾的谢礼……总不会拒绝的。”

真的不会拒绝吗,迹部不确定,从她回来那天起,所有事情都在意料之外中起落,假使她那天没有向前一步,假使当她发现忍足对她那点特别真的消失殆尽,仅剩下对待每个人都共有的知情识趣后,她真的还能送出这样的礼物吗?

你情我愿,说说容易的四个字,而它背后所有的机遇和巧合就如同每一小片拼图,它们看似相像,但凡有一片出现在了错误的时间和地点,就不再是完整的图景。

“我很喜欢,”忍足打断了她的思考,这是一段连迹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有些长时间的停顿,拿着项链的两端递给迹部,接过时迹部注意到她的手上留有的之前送出的护手霜的玫瑰味,这多少消解了她沉溺的思考,忍足右手撩起自己半长的头发,从迹部的角度看起来,抿起的嘴角微微上扬,“但是扣子不太好扣,小景帮我一下吧?”

她果然笑起来是很好看的。

也只有她一口关西腔拖长时叫出景ちゃん时她才会没办法的照单全收。

“小景?”忍足见她没有动作,催促了她一下。

“忍足医生做手术时候倒是很灵巧的,怎么这都扣不上,”迹部又拨开些搭在后颈的碎发,打开搭扣的锁,塞进金属片,“好了。”

忍足转了半圈,让自己面对迹部,紫罗兰色的眼睛里仿佛落入了星光,“前几天儿科诊室给小病人办了个小型圣诞派对,我被不二拉了去,让我跟着在圣诞树上也挂上圣诞愿望。”

“你写了什么?”

“开始不知道写什么,后来同事催我回办公室,我就写了希望这会是最好的一个圣诞节。”

“你这叫什么愿望?”迹部说着,眼神却无比柔和,“叫圣诞老人怎么给你床头的袜子里塞礼物。”

“所以他的精灵亲自来了,我的圣诞愿望实现了。”

“哦?”

“圣诞快乐。”

我的精灵。


end.

2019.12.25 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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